此段进一步批评阳明心学一是指出阳明学其实是对孟子思想的误读;
此段进一步批评阳明心学,一是指出阳明学其实是对孟子思想的误读;二是指出那些错误理解了阳明学的学者,固执一些偏见,结果却陷入肆无忌惮的小人行径。所以必须指出他们的错误,希望他们能够转而学习规矩分明的程朱理学,努力去做“困知勉行”的工夫。
夫直捷径省之说,与释氏之言最相符,故今之为释氏之学者,多好言“良知”“良能”,以逞其猖狂无忌之志。裒仲翻然去释氏之说,而于“良知”家言又卓然不惑,以循循焉从事于困勉。虽以予之无闻知,亦将过而问焉,其进而至于明善诚身①也不难矣。予故乐而道之,且将因是以质诸世之有志于学者。
那些简易直接的学说,其实与佛教思想最为相符,所以如今从事佛学的学者,大多喜欢讲“良知”与“良能”,用来显示他们肆无忌惮的志向。裒仲幡然醒悟,剔除其佛学的思想,而且对于“良知”之言也能够见识卓然不被迷惑,从而用循序渐进的方法致力于“困勉”的功夫。虽然我没有什么见识,也将拜访、请教他进而达到明善知恶、以诚立身也就不难了。我因此乐于说说自己的认识,并且以这些认识求教于世上有志为学的人。明善诚身:语出《中庸》:“诚身有道,不明乎善,不诚其身矣。”
最后一段,点明良知心学与佛学的关系。晚明思想界多有三教合一之类,从事佛学的人多受阳明学的影响。张履祥赞扬吴裒仲能够幡然醒悟,能够不受阳明学的影响,从事“困勉”功夫。整篇文章,其实是说简易直接的心学、佛学都不应该学习,真正应该学习的就是传自孔子的“困而知之”“勉而行之”的修养功夫。也就是把自己当作最愚钝的人,在最危急的时刻,用最平易踏实的功夫,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。
始学斋记
语溪董子①,尝受学于吕先生。去年,见予于廓如②之楼,今兹执经以来,相与栖止东庄③,岁暮将归,以“始学”名其斋,愿一言以志别。予衰眊④无闻,正如饥岁穷寒,百物凋耗⑤,几几⑥欲尽也,复何言哉?顾教衰俗敝之日,一旦盛年之士怀抱美志,期于进德修业,又如日穷星回,一阳来复,能不喜溢于中,亟述所闻以勖之?
语溪的董载臣,曾经师从于吕留良先生。去年,在廓如楼见到我,如今师从我,自学习儒家经典以来,一起住在吕家东庄,年末即将回去,用“始学”作为自己书斋名字,想求一篇文章纪念此次离别。我衰老昏聩,默默无闻,正好比饥荒的年头,穷困寒冷,万物凋零,几乎就要到尽头了,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?但在教化衰微、风俗败坏的时候,一旦出现正当盛年的读书人怀抱美好的志向,想要增进德行、修习学业,又好像日暮而星光出现,一阳来复,怎么能够不喜悦洋溢于内心,急忙讲述一些自己听说过的话,用来勉励他呢?语溪:崇德县(今桐乡)的雅称。董子:即董杲,字载臣,与吕留良有亲戚关系,曾受学于吕留良,亦曾受学于张履祥。《杨园先生全集》有与董载臣书信五通。廓如:吕家的楼名。东庄:俗称东庄角,是吕家的农庄,此时吕留良隐居于此,今属崇福镇南阳村。眊(mào):眼睛失神,引申为昏聩。凋耗:衰败,损耗。几几:几乎。
作者为董载臣的书斋作记,从“始学”出发,勉励其立身处世当以仁义为本。此段则讲述写作此文的理由,也即因为出现一个好学的年轻人而喜悦。
窃惟天地之生,人为贵。仁义者,人之所以为心也。今予与子处覆载中,服衣冠,负书册,列于士林,则既贵于人人矣。可不求其所以贵于人人者,以无忝天地之心乎?曾子曰:“士不可以不弘毅。”孟子曰:“居天下之广居”“行天下之大道。”①弘者,广居之量也;毅者,行道之力也。其始,莫不自其一念不安于人人之所为,而守之不变,致知力行,以至于终其身,又自其身推而达之。莫不始自一人独立不惧,勉焉不已,以渐及于家邦之远。若火之然②,星星攸灼③,至于燎原野而烈山泽;若泉之达,涓涓盈科④,至于经川渎⑤而放四海也。故曰:“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。”⑥
我认为天地之间的生物,人是最为尊贵的。仁义,就是作为一个人所要依凭的道理。如今我与你都身处天地之间,穿戴衣冠,背负书册,列于读书人之中,那就比一般人都要尊贵了。难道可以不去探求比一般人尊贵的原因,从而无愧于天地之心吗?曾子说:“读书人,不可以不抱负远大,意志坚强。”孟子说:“居住在天下最宽广的居所”“行走在天下最宽阔的大道。”所谓弘,是宽广居所的容纳量;所谓毅,是履行道义的力量。开始的时候,都是因为他的一个不愿意与一般人一样的念头,进而固守不变,致知而力行,以至于终其一生,又从自身推而广之。都是始于一个人的独立不惧,勉励而不停止,然后渐渐到达乡邦、国家那样远。好像火的燃烧,星星点点迅速点燃,以至于形成燎原之势,山川湖泽也烈火熊熊;好像泉水的流淌,涓涓细流,充满沟沟坎坎,以至于经过河流到达大海。所以说:“内心存有仁心,做事遵循正义,德行高尚的人所做的事就齐备了。”语出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。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:“广居,仁也。正位,礼也。大道,义也。”然:即燃,“然”是“燃”的本字。攸灼:指迅疾地燃烧。盈科:水充满坑坎。川渎:泛指河流。语出《孟子·尽心上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