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叟再三诵之芳云低告曰“上句是孙行者离火云洞 下句

邻叟再三诵之。芳云低告曰：“上句是孙行者离火云洞 [44] ，下句是猪八戒过子母河也 [45] 。”一座抚掌。桓请其他。王述《水鸟》诗云：“潴头鸣格磔 [46] ……”忽忘下句。甫一沉吟，芳云向妹呫呫耳语 [47] ，遂掩口而笑。绿云告父曰：“渠为姊夫续下句矣。云：‘狗腚响弸巴 [48] 。’”合席粲然，王有惭色。桓顾芳云，怒之以目，王色稍定。[44] 孙行者离火云洞：指《西游记》第41回孙悟空在号山村枯松涧火云洞被红孩儿妖火所烧事。影射“一身剩有须眉在”。猪八戒过子母河：指《西游记》第53回中猪八戒过西梁女儿国子母河，饮了河水，成了胎气，腹中长了血团肉块，后来吃了一口落胎泉里的水，才消了胎气。以此调侃“小饮能令块磊消”。

[46] 潴（zhū）头鸣格磔（gē zhé）：此处以谐音调谑王勉的诗不通。潴头，谐“猪头”。指王勉。潴，水停积处。指陂塘。格磔，是鹧鸪鸟叫声。唐钱起《江行无题》：“祗知秦塞远，格磔鹧鸪啼。”呫呫（chè）：低声细语。

[48] 狗腚响弸（péng）巴：与“潴（猪）头鸣格磔”相对，意谓放狗屁。腚，山东方言。屁股。弸巴，象声词。邻居老头再三吟诵。芳云低声告诉他说：“上句说的是孙行者离开火云洞，下句说的是猪八戒渡过子母河。”在座的人听了都拍手大笑。桓文若又请王勉再朗诵一些别的作品。王勉又朗读《水鸟》诗：“潴头鸣格磔……”念完这句，忽然忘了下句。刚一沉吟，芳云向妹妹悄声耳语，说完掩口而笑。绿云对父亲说：“姐姐为姐夫续了下句。就是：‘狗腚响弸巴。’”满座的人听了哗然大笑，王勉有些惭愧。桓文若发怒地瞪了芳云一眼，王勉神色才镇定了一些。

桓复请其文艺 [49] 。王意世外人必不知八股业，乃炫其冠军之作，题为孝哉闵子骞二句 [50] ，破云 [51] ：“圣人赞大贤之孝……”绿云顾父曰：“圣人无字门人者 [52] ，‘孝哉……’一句，即是人言。”王闻之，意兴索然。桓笑曰：“童子何知！不在此，只论文耳。”王乃复诵。每数句，姊妹必相耳语，似是月旦之词 [53] ，但嚅嗫不可辨。王诵至佳处，兼述文宗评语 [54] ，有云：“字字痛切。”绿云告父曰：“姊云：‘宜删“切”字。’”众都不解。桓恐其语嫚 [55] ，不敢研诘 [56] 。王诵毕，又述总评，有云：“羯鼓一挝 [57] ，则万花齐落 [58] 。”芳云又掩口语妹，两人皆笑不可仰。绿云又告曰：“姊云：‘羯鼓当是四挝。”’众又不解。绿云启口欲言，芳云忍笑诃之曰 [59] ：“婢子敢言，打煞矣！”众大疑，互有猜论。绿云不能忍，乃曰：“去‘切’字，言‘痛’则‘不通’。鼓四挝，其声云‘不通又不通’也。”众大笑。桓怒诃之，因而自起泛卮 [60] ，谢过不遑。王初以才名自诩，目中实无千古，至此神气沮丧，徒有汗淫。桓谀而慰之曰：“适有一言，请席中属对焉 [61] ：‘王子身边，无有一点不似玉。’”众未措想，绿云应声曰：“黾翁头上，再着半夕即成龟。”芳云失笑，呵手扭胁肉数四 [62] 。绿云解脱而走，回顾曰：“何预汝事！汝骂之频频，不以为非，宁他人一句，便不许耶？”桓咄之，始笑而去。邻叟辞别。诸婢导夫妻入内寝，灯烛屏榻，陈设精备。又视洞房中，牙签满架 [63] ，靡书不有。略致问难，响应无穷 [64] 。[49] 文艺：撰述和写作方面的学问。《大戴礼记·文王官人》：“有隐于知理者，有隐于文艺者。”此指八股文。

[50] 孝哉闵子骞二句：指《论语·先进》中“孝哉闵子骞！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”两句。闵子骞，名损，字子骞，春秋末期鲁国人。孔子高徒，在孔门中以德行与颜回并称，为七十二贤人之一。他为人所称道，主要是他的孝，是历史上二十四孝子之一。破：破题。八股文程式之一。起首两句必须概括剖析全题，因称。